我在欧洲有过一次

非常紧凑的乘飞机和火车经历

趁在西班牙开国际薄壳与空间结构IASS会议的机会

我决定抽一天时间

去意大利Solagna小镇

拜访Maffeis工程顾问公司

Maffeis正与我们公司在埃及项目上有合作

意大利人生性悠闲

周末肯定不能麻烦人家

于是

我只好周五一早从马德里飞威尼斯

然后驱车2小时

来到了这个

被高山、小溪、草地、古宅和葡萄园

包围着的世外桃源

谁能想到在这小山村的一栋单层轻钢房子里

居然藏着一个中等规模的工程设计公司

这里人们寒暄的语句不是天气也不是吃饭

而是

“Do you like flying?”

我以为是问我出差中对航班的感受

不假思索地回答

“No, I don’t. I always feel tired after a flight.”

但是人家问的是真flying

——从山顶驾无动力滑翔伞在小镇上飞翔

这真是个野外的设计公司

以后再去一定要飞一次

虽然远离都市

但他们的业务遍布世界各地

由于仅有2小时的访问时间

我没有按预定的会议议程

而是直接去到设计团队的电脑旁

看他们使用的软件

设计方法和工程师的操作

老板Maffeis陪我参观

同时也检查着团队的工作进展

我一下子好像回到了十余年前

在CCDI做水立方设计时的工作环境

所有设计都在3D模型之中

图纸是从模型中导出的

从施工图到加工图全做

技术非常全面

Maffeis和我观点一致

以3D模型取代图纸

对这个工程顾问公司只能惊鸿一瞥

傍晚又驱车1.5小时

去维琴察火车站（我想到了巴乔）

赶高铁去往米兰

夜宿米兰

周末又从米兰飞往开罗

这一天

马德里机场-威尼斯机场-维琴察火车站-米兰火车站

兜了一大圈

幸运的是

在忙碌的行程中我邂逅了一座最美航站楼

西班牙马德里巴哈拉斯机场第四航站楼 

我从地铁接驳进入巴哈拉斯航站楼

完整地体验了这座建筑从进入到登机的全流程

一进入地下层立即被亮黄色的钢结构柱列所吸引

斜柱从外露支座

贯穿三层通高的空间与屋面结构融为一个整体

有别于其他机场

支承屋面的钢结构柱从顶层的楼面生出的设计方式

乘扶梯来到出发层往下看

一体化的结构效果更加明显

暴露结构的设计使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

屋面波浪状H型钢弧梁接头采用了铰接节点

支承波浪状屋面的树杈钢柱

也有从出发层开始设置的

其下的混凝土柱墩造型简直就是树杈的天然树干

这种混凝土生出树杈柱的方式

从出发大厅一直延续到候机指廊

指廊的树杈钢柱还被漆成了渐变的不同颜色

赤橙黄绿青蓝紫

据说代表不同的目的地

我的感觉像是一道直线“彩虹”

波浪屋面与斜柱的逻辑从室内一直延续到室外

裸露的端头

可以清晰地辨别出波浪屋面的弧梁采用了H型钢

室外斜柱和柱脚呼应了室内通高斜柱的做法

就那么自信地将结构完全暴露

结构与建筑浑然一体

在这个航站楼候机真希望遇上飞机延误

多点时间可以静静地欣赏这些精美的钢结构构件和节点

曲线梁、柱并没有采用复杂的非常规截面

柱由圆钢管加缀板组合成优美的格构柱

梁用H型钢弯成波浪状

铰接销节点比比皆是

清水混凝土柱墩和外露钢柱螺栓节点完美配合

这是建筑大师理查德•罗杰斯带给西班牙的一座艺术品

也是我最喜欢的航站楼

没有之一

每每走过上海浦东T2航站楼

也看到了同样精巧的树杈和铰节点

以及室内延伸到室外的结构逻辑

（摄影：steeler）

浦东T2的屋面结构选用了张弦梁的形式

下弦拉索更加现代和高效

但是我总觉得浦东T2受到巴哈拉斯的影响 

马德里巴哈拉斯机场落成十多年后

罗杰斯在港珠澳大桥香港口岸旅检大楼中

延续了巴哈拉斯机场的风格

这次采用了四叉树杈生长于圆锥形树干的结构形式

也是室内外一体化设计

香港端乘大巴下车

出关大厅入口的室外

锥形柱从下面入关层通高上来

进入室内除了有玻璃幕墙封闭以外

结构与室外并无两样

通香港关后走出旅检楼

再回头细细品味大师的作品

该旅检大楼的施工方法与巴哈拉斯机场也是类似的

不是高空散装

而是两榀波浪梁先拼成一个屋面单元

然后进行单元吊装

旅检大楼的拼装单元是在广东完成的

再海运到香港吊装

所以我们并不奇怪每个树杈支承处都是双梁设计

树杈支承点设在双梁之间的短杆上

即使边单元为了施工标准化也设了双梁和短杆

过关后乘车经港珠澳大桥去往珠海或澳门

多年在路上奔波

映入眼帘的机场车站不少都选择了暴露结构的设计

罗杰斯的好朋友

伦佐·皮亚诺设计的日本大阪关西机场

立体管桁架、四肢V柱和精致的支托

德国杜塞尔多夫机场连续V柱采用销节点与屋面桁架连接

昆明长水机场象征七彩云南的飘带柱最为抢眼

但用钢结构扭曲出巨大的飘带略有病梅之嫌

深圳火车北站候车厅的四叉柱帽

以及站台柱四叉大张和屋面纤细的弦支构造

这些暴露结构的设计

虽然有些用吊顶装饰了屋面结构钢梁

但都真实地表达了结构构成和受力

结构即建筑

成都双流机场T2航站楼非常值得一提

它采用了三角形网格的柱面单层网壳

规则的网格完全暴露

堪称单层柱面网壳结构的教科书

虹桥机场的一个廊桥也做出了非常精致的结构

除了钢管节点很优雅以外

受拉的构件都用了纤细的钢棒

从而减小了管桁架节点的几何尺寸

美得不要不要的北京大兴机场

（摄影：包志毅）

则选择了半包半露的策略

暴露采光天窗等单层结构

而用装饰板覆盖双层网架和巨形C柱

我猜测

露出的三角形网格的天窗并不参与结构整体受力

相当于主体钢结构开的洞口

小型的惠州机场也很有特色

单层折板网壳结构干净明朗

玻璃、屋面板和吊顶搭配

形成了一个漂亮的三角星

暴露结构还体现在一些高层建筑中

比如RMJM事务所设计的

阿布扎比斜塔——首都之门

入口雨棚和主体塔楼的外幕墙

都突出显示了巨大的结构构件和节点

京港高铁全线贯通后

从深圳北站到香港西九龙站只需15分钟

到站后从地下列车层

直接进入香港西九龙高铁站室内

中庭突兀的四爪巨柱立即吸引了游客的眼球

这个高铁站室内及屋顶并不是典型的结构暴露风格

再看其它几组柱子截面也不小啊

抬头看大厅顶棚

不知为何做成了不规则的折线形

即使屋面形状复杂一些

也不需要这么粗壮的柱子呀？

难道香港结构设计过于保守？

带着这些好奇我开始了这座建筑的探索之旅

走出大厅

广场转一圈疑惑顿解

原来屋顶是一个与地面广场连为一体

可以攀登的观景花园

与其说这是一个高铁站设计

倒不如说是一个区域环境设计

从室内看到的折线

其实是由种植带和采光带交接而成

如此大的种植屋面荷载

难怪下面会有粗壮的巨柱了

回头仔细看下屋面结构构成

发现了用于保证侧向稳定性的非常显眼的斜支撑

像重型工业厂房一样

支撑是完整连续的

这些结构特征都是为了适应屋面超大的荷载

我在西九龙高铁站发现了一个非常人性化的设计

多层通高共享大厅的四周和自动扶梯的外侧

都设置了超高的玻璃围挡

既对视线没有明显遮挡又杜绝了高空坠落

联想到一个妈妈乘扶梯怀抱的婴儿不慎坠亡

和一个爸爸抱着的两个孩子从商场中庭坠落双亡

这些时有报道的新闻令人心碎

我觉得我国建筑设计规范

没有将通高空间的围栏高度

写入强制性条文是一种“犯罪”

看完结构回到大厅

我发现大厅内有垂直电梯可以直达屋顶花园

后来带朋友来香港游玩

我都会带他们先乘电梯到屋顶观光

欣赏片刻西九龙新建筑

和维港对岸中环鳞次栉比的高楼

再沿屋面步道走下

历时约半小时

作为香港旅游的第一个景点

写到结尾才想起香港西九龙高铁站是

凯达建筑事务所（Aedas）与罗杰斯建筑事务所（RSHP）联合设计的

这期

我不知不觉写了好多建筑大师理查德•罗杰斯的作品